这种最优关税论点忽视特朗普正在承担的巨大风险。一场全面贸易战会让每个人的处境都变得更糟。进一步升级可能会扰乱全球供应链，对美国和全球经济造成负面影响，并损害政治关系。未来，更多国家将有更充分的理由，试图减少对美国的经济和政治依赖。
美国总统特朗普对来自中国的商品全面征收10%的关税，并威胁对来自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进口商品征收25%的关税，还誓言对欧盟采取类似措施，令贸易紧张局势急剧升级。他宣称的目标，是要确保达成阻止毒品和非法移民进入美国的协议，这表明关税现在将成为边境安全的一种手段。但如此大规模的贸易壁垒，可能会破坏全球市场的稳定，推高美国消费者物价，并有可能将美国乃至全球拖入衰退。特朗普认为边境安全的收益值得潜在的经济损失，这是在拿美国的长期影响力和繁荣做赌注。
没错，美国联邦法律赋予总统无须等待国会采取行动，即可征收关税的重大权力。根据1977年的《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》，因外部威胁而宣布国家紧急状态的总统，可以对贸易进行管制——不过，这在传统上意味着经济制裁，而不是关税。此外，1962年《贸易扩张法》第232条授权行政部门，在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时，调整进口。特朗普此前曾在2018年利用这一权力，对从加拿大、墨西哥和欧盟进口的钢铁和铝征收关税。
尽管如此，从金融制裁转向全面关税标志着一个重大转变。与关税相比，金融制裁具有更大的灵活性、精确性和全球影响力，因为它们可以利用美国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，针对特定个人或实体迅速实施。
制裁通过限制国际金融和商业交易所依赖的银行和支付系统的使用，使目标国家付出代价。这些制裁措施得到严格的监控、全球合作和美元主导地位之助，因此非常有力，难以规避。此外，中国、加拿大和墨西哥等国，无法轻易对美国的金融制裁进行报复，因为它们的货币未被其他国家广泛使用。
相比之下，关税（对进口商品征税）很容易规避，因为贸易行为存在漏洞，而且对实物商品的监控也很复杂。关税推高美国消费者和依赖中间投入的企业的价格。加拿大、墨西哥和中国是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，也是美国的第一、第二和第三大出口市场，因此它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关税报复给美国带来痛苦。
特朗普宣布征收新关税后，这些目标国家迅速做出反应。在特朗普宣布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关税实行为期30天的“暂停”之前，加拿大表明将对价值1060亿美元（1550亿加元）的美国商品征收25%的关税。这提高贸易战的可能性，可能会扰乱深度交织的北美供应链。两国政治关系变得紧张。加拿大认为，从其领土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和芬太尼，仅占总流入量的1%左右，但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报告称，约7%的非法移民来自北部边境，这一数字自2022年以来一直在稳步上升。
不过，特朗普的做法似乎还是对美国的邻国起了作用。尽管墨西哥总统辛鲍姆下令，对部分美国进口商品（不包括汽车行业）征收高达20%的报复性关税，但她也同意向墨西哥边境部署1万名士兵，以打击芬太尼和其他毒品贩运。这一结果反映两国关系的不对称性。美国是墨西哥最大的出口市场，而墨西哥只是美国第三大出口市场。在如此高的贸易依存度下，墨西哥率先向美国的要求让步。
数小时内，加拿大也紧随其后。加拿大将在边境部署人员，执行价值13亿美元的边境计划，并任命一名“芬太尼沙皇”，以解决美国对非法毒品流动的担忧。加拿大和美国互为第一大出口市场，但加拿大对美国的出口，约占加拿大国内生产总值的20%，而美国对加拿大的出口，仅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%。
就中国而言，它谴责在现有征税基础上，对其商品再征收10%的关税，并宣布将在世界贸易组织对这一措施提出质疑。中国驳斥特朗普政府对芬太尼的指责，称阿片类药物的泛滥是“美国的问题”。
中国持续表现出的决心表明，它可能不会像特朗普所希望的那样屈服。凭借庞大的国内市场和广泛的全球贸易关系，中国有能力抵御美国的关税，并实施自己强有力的反制措施。虽然中国对美国市场的依赖程度，也高于美国对中国市场的依赖程度，但如果贸易战加剧，美国对来自中国的中间投入的严重依赖，必然会给它带来痛苦。
特朗普的威胁，是在押注加拿大、墨西哥和中国将继续与美国市场保持紧密联系，从而最大限度地增加他在非贸易问题上的谈判筹码。但惩罚这些关键伙伴可能会适得其反，把它们推向其他供应商，削弱美国的长期经济影响力。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依赖于与盟友保持密切的经济关系，以及与对手拉开经济距离。贸易战使实现这一目标变得更加困难。
诚然，墨西哥和加拿大的迅速让步表明，利用经济依赖关系可以实现政策目标，而不会在短期内造成重大的自身伤害，特朗普可能会对其他依赖美国市场的国家尝试同样的策略。除了他所宣称的目标，对主要贸易伙伴征收关税，还能让他说自己是在保护美国产业、鼓励国内生产，并有可能创造就业机会和减少贸易逆差——他竞选中反复出现的主题。如果外国出口商下调出口价格，以适应美国需求的下降，美国很可能会从进口价格相对出口价格下降中获益，改善贸易条件。
但是，这种最优关税论点，忽视特朗普正在承担的巨大风险。一场全面贸易战会让每个人的处境都变得更糟。进一步升级可能会扰乱全球供应链，对美国和全球经济造成负面影响，并损害政治关系。未来，更多国家将有更充分的理由，试图减少对美国的经济和政治依赖。最终，特朗普政策的经济和政治后果，可能会破坏他要实现的目标，令美国得不偿失。
作者Carla Norrl?f是多伦多大学政治学教授，大西洋理事会非常驻高级研究员
英文原题：Tariff Man’s Risky B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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