查尔斯·弗格森:西方AI危机是真正的危机

造成这种局面的部分原因,在于欧盟和美国政府官僚机构的僵化。欧盟对科技领域的监管严重过了头,而美国国防部和商务部等机构也须要改革。

中国发布的DeepSeek-R1大型语言模型,以令人印象深刻的能力和低开发成本震惊金融市场,引发人工智能(AI)“斯普特尼克(Sputnik)时刻”的说法。但是,一个强大、创新的中国模型能与美国产品平起平坐,这并不令人意外。这是美国和西方政策重大失误的必然结果,而AI产业本身也难辞其咎。

中国AI能力的不断增长,已为AI研究界,甚至感兴趣的公众所熟知。毕竟,中国的AI研究人员和公司一直非常公开自己的进展,他们发表论文,开源软件,并与美国研究人员和记者对话。《纽约时报》去年7月的一篇文章标题,便是《中国正在缩小与美国的人工智能差距》。 

有两个因素可以解释中国为何能实现与美国等量齐观。首先,中国有一项积极、连贯的国家政策,要在从半导体资本设备和AI处理器,到硬件产品和AI模型的整个数码技术行业,并且在商业和军事应用中,都实现自给自足和技术优势。其次,美国和欧盟政府政策和行业行为,表现出令人沮丧的自满、无能和贪婪。

显而易见,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不是西方的朋友,而AI将推动巨大的经济和军事变局。鉴于其中的利害关系,让民主发达经济体保持AI的领导地位,就有理由甚至有必要进行大规模的公私战略动员,级别要达到曼哈顿计划、北约、各种能源独立措施或核武器政策。然而,西方的做法却恰恰相反。

在美国,政府和学术界在AI领域的研究,落后于中国和私人领域。由于资金不足,政府机构和大学都无法与谷歌、Meta、OpenAI等公司或中国同行提供的薪资和计算设施竞争。此外,美国对研究生和研究人员的移民政策也毫无道理,弄巧成拙,因为它迫使极具天赋的人才在学业结束后离开美国。

再来就是美国对中国获取AI相关技术的监管政策。出口管制迟迟未见踪影,力度不足,人手不齐,规避容易,执行也不力。中国通过服务和许可协议,获取美国AI技术的行为几乎不受监管,即使在英伟达处理器等基础技术受到出口管制的情况下,也是如此。就在前总统拜登卸任前一周,美国宣布更严格的许可规则。

最后,美国的政策忽视了一个事实,即AI研发必须得到私人领域、政府和军队的大力支持、使用,并在必要时进行监管。美国仍然缺乏一个与能源部、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、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,或进行(并严格控制)核武器研发的国家实验室相当的AI或信息技术部门。

造成这种局面的部分原因,在于欧盟和美国政府官僚机构的僵化。欧盟对科技领域的监管严重过了头,而美国国防部和商务部等机构也须要改革。

在这方面,科技行业批评政府有一定的道理。但科技行业本身也难辞其咎:随着时间的推移,游说活动和“旋转门”式的人事任命,削弱具有关键重要性的公共机构的能力。美国政策的许多问题,源自科技行业自身的抵制或忽视。在某些关键方面,它是自己最大的敌人,也是西方长期安全的敌人。

例如,ASML(荷兰领先的晶片制造光刻机供应商)和美国半导体设备供应商应用材料(Applied Materials)公司都曾游说美国削弱对半导体资本设备的出口管制,从而起到帮助中国取代台积电、英伟达和英特尔的作用。英伟达也不遑多让,为中国市场设计性能略低于出口限制门槛的特殊晶片,结果它们被用来训练DeepSeek-R1。在AI模型层面,Meta和风险投资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一直在激烈游说,阻止对开源产品的一切限制。 

至少在公开场合,科技行业的立场是:“政府是没指望了,但如果你们放过我们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然而,情况并没有好起来。中国几乎赶上了美国,而且已领先欧洲。此外,美国政府也并非没有指望,而是必须谋求它的帮助。从历史上看,联邦政府和学术界的研发,与私人领域相比毫不逊色。

毕竟,互联网便是由美国高级研究计划局(现为DARPA)所开创,万维网则产生于欧洲核子研究组织(CERN)。网景公司联合创始人安德烈森(Marc Andreessen)在一所公立大学的联邦资助超级电脑中心创建第一个网络浏览器。与此同时,私人企业为我们提供CompuServe、Prodigy和AOL(美国在线)等在线服务——这些集中、封闭、互不兼容的围墙花园,在互联网向商业用途开放时,被理所当然地摧毁了。

AI研发的挑战和中国崛起,要求我们做出有力、严肃的回应。在政府能力不足的地方,我们须要加强它,而不是摧毁它。我们须要为政府和学术工作支付有竞争力的薪酬;使美国和欧盟的技术基础设施和程序现代化;在政府内部,特别是在军事应用方面,建立强大的研发能力;加强学术研究;并实施合理的移民、AI研发资金、安全测试和出口管制政策。

真正棘手的政策问题是开放性,特别是开源许可。我们不能让每个人都能获得为猎杀型无人机攻击而优化的模型;但是,我们也不能在每个模型上都盖上“绝密”的印章。我们须要找到一个务实的中间立场,也许可以依靠国防研究实验室,和精心设计的出口管制来处理中间情况。最重要的是,我们须要AI行业认识到,如果不团结一致,就会被各个击破。

(作者Charles Ferguson是科技投资者和政策分析师)

英文原题:The Crisis in Western AI Is Real

版权所有:Project Syndicate, 2025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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